书城现实风雨沧海之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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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当轩对尊酒 四面芙蓉开

第二天吃罢早饭,小哥俩肩扛筢子,手拿着绳子就出发了。出村不一会儿就到了地里,这是一片刚刚割完麦子的地,茬子很高,柴草不少。吴忠把绳子放地上,又把铁筢的绳子套套在自己肩膀上,学着大人们的样子拉了起来,拉上十几步,用铁钩子把筢子上面的柴草往上钩一钩,接着再拉,等筢子上面的柴草满了,就把铁筢反过来,卸下来,不一会就搂了一大堆。吴民见吴忠搂得很顺手,搂了那么多,也急着想搂,但由于麦茬子高,竹筢挨不着地,搂起来很费劲,搂了好大一会,堆还是不大。突然一个蚂蚱在眼前一闪,蹦了过去,吴民赶紧放下手中的筢子,用手拨开麦茬,去捉那只正要跑的蚂蚱。就这样,不一会就捉了好几只。??吴民捉的正起劲,听见不远处的草丛里有“吱、吱、吱”的叫声,那是蝈蝈,捉蝈蝈比捉蚂蚱好玩多了。这时的吴民全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了,他顺着蝈蝈的叫声轻手轻脚走去。哥哥叫他回来搂柴,他摆手示意,不让他说话,两个眼睛只管搜索着这个小虫子。但由于哥哥的叫声骚扰,警觉的蝈蝈还是给跑掉了。吴民直起身来用眼睛瞪了一下哥哥,吴忠说:“你就知道玩,快点搂柴火。”吴民反驳一句说:“我是跟你来做伴的,想搂就搂。”“那你为什么和妈妈要筢子,它是干什么的?”“这筢子是…是打狼的。”说着又听见有个蝈蝈叫了,吴民顾不上和哥哥拌嘴,急忙顺着蝈蝈的叫声走去。吴忠气的干瞪眼,一时也拿他没办法,只好信马由缰,随他去了。??太阳刚晌午,正是三伏天气,吴忠搂了一大堆柴火,累得满头大汗。自己一抱一抱的把柴火放在绳子上,准备捆起来回家。吴民收获也不小,逮了不少蚂蚱不说,还有两个大肚子蝈蝈。他怕它们跑了,把蚂蚱的大腿揪了,放在兜里,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捏着两只蝈蝈的大腿,生怕把蝈蝈的大腿弄掉,听大人们说,蝈蝈要是没大腿,就不会叫了。这时听哥哥叫他:“吴民,快来帮我刹一刹柴火。”吴忠见吴民贪玩,不搂柴火,非常生气,原本不想用他,但他毕竟才十一二岁,力气小,况且刹柴火刹不紧捆不牢,走到半路上“下了蛋”,那可就自讨苦吃了,只好招呼三弟帮忙。吴民把蝈蝈放地上,用衣服盖好,兜里的蚂蚱用土坷垃压住兜子边,这才过去帮哥哥捆柴火。正要拿绳子,看了看自己那少的可怜的柴火堆说:“哥,分给我点,我也捆一堆。”吴忠撇了他一眼说:“行。”吴忠分出了一小部分给了吴民,哥俩这才一起捆。俩个人一只脚蹬住柴火,两只小手用力拉,把柴火捆好了。吴忠把胳膊伸进绳子里,爬在地上,两手扶地,用力往起站,但怎么也站不起来。吴民急忙过去,两手插到柴火堆下面,用力往起抬,吴忠借着吴民向上的劲,终于站了起来。吴民又递给了他铁筢,吴忠让铁筢齿向上,一只手拉着,和吴民说:“走吧,”吴民答应了一声,就去背他那捆柴火。他那捆柴火好背多了,穿上衣服,右手拿蝈蝈,左手用力一甩,柴火堆就上了肩膀,他用嘴叨住绳子,弯腰拿小竹筢子,不行,不能倒手。他又重新把柴火放下,用筢子杆插在柴火堆里面,一撬,利用杠杆的原理上了肩膀,右手拿着蝈蝈,并始终捂着兜不让蚂蚱逃跑,跟在哥哥的后面,走向了回家的路。??一进大院,吴民急忙跑在了哥哥前面,边跑边喊:“妈,我回来了。”李万云听到了喊声,走出来,见小哥俩,特别是吴忠背着那么一大捆柴火,累得满头大汗,顺着脖子往下流,心疼地跑过去接过他背上的柴火,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吴忠擦脸上的汗,边擦边说:“少搂点,看把你累得。”吴民赶紧冲上来说:“妈妈,看我搂的柴火多不?李万云看了看,笑着说:“多、多,像个老鸹窝!”

五十年代末期,全国粮食总产比上年减少了很多。与此同时,畜牧业同样徘徊不前。由于农民家庭副业受到限制,农民收入不增反减。李万云他们家有些积蓄还不碍事,开始在经济上还没太大问题。钱都花在了吃上了,老的老,小的小,小的又正在长个,缺了吃的怎么能行?李万云花钱不在呼,出手也很大方。没有钱花就和吴可要,只要家里告急,吴可偷着点一锅豆腐,不多几天就卖回钱来了。小塘村人们见了眼红的不行,说万云家有棵“摇钱树”,没钱花啦,晃一晃,摇一摇树干,钱就噼里啪啦掉下来了。而他们是“鸡屁股银行----一个子,一个子的扣。”万云对这些话也不屑一顾,还是我行我素。另外万云家还有一门好亲戚,就是吴来福一家,她们家过的也还算可以,家里有积蓄,也有沉粮,麦子、棒子经常不断的资助万云家。其实,万云也非常会过,两个钱盘算着花。钱来了,买多少麦子,买多少棒子,零用多少,一个月的开销,月初就安排好了,从不胡乱花钱。所以,家里开始没有缺过钱花,也没有揭不开锅的时候。

头一年闹饥荒,大部分人家有点储备,人们求借有门,还没什么风险。粮食对于人们太重要了,这一年,为了这张嘴,人们夏收到洼里捡麦穗,秋天到洼里拾棒子,豆子什么的,有的人还把红薯地翻了个遍,为的是找几块丢弃的红薯。天冷了,地里下了霜,洼里在没有什么可以寻觅的东西了。吴民听说有人在南边刨回来蔓菁,征得妈妈同意,背了个筐头,拿了一个镐头,邀了吴来福也到南边去找找看。离这有二十几里路,走了二个小时才到了。看样子这边比他们那里要好过的多:洼里的棉花柴没有拔,留柴没有刨,割了的苜蓿又长出了嫩芽,大白菜还整齐的长在地里。他们先在苜蓿地揪了几把苜蓿,放在筐里盖起来,怕被主家发现,因为这时的苜蓿是不能揪的,揪过的苜蓿过不了冬,就枯死了。接着就寻找菜地,找着,找着,找到了一块蔓菁地,到晌午终于刨了多半筐,觉得又累又乏,肚子里老肠和老肚也在打架,就住家里赶,回到家已经过了晌午了。

晚上,万云用吴民捡回来的蔓菁,洗干净了做成了咸粥。这咸粥的材料是用棒渣(玉米面)、蜀黍面、榆皮面、棉籽做的。先放上棒渣和洗净的蔓菁把粥熬好,再用蜀黍面(高粱面)加点榆皮面和棉籽,和成面,擀成薄片,再切成长方形小片。这蜀黍面又散又酥,没有韧劲,掺上榆皮面就筋了,口感也好。再掺上用碾子碾碎了的棉籽,就等于加了油。出锅时加调味品和香油,就行了。一家人都夸万云的咸粥做的好,那面片入口粘滑,有嚼头,而且越嚼越香。蔓菁自带《六必居》芥菜的味道,吴民一连吃了三大碗,每每想起那顿咸粥,还是不住的流口水。

第二天,又用吴民揪来的苜蓿,掺棒子面,打了一张糊饼,那糊饼青里泛着黄,挨着锅的那一面,一层饹馇儿,外焦里嫩,也很可口。虽比不上去年春天,万云做的那顿棒子面,加了点榆荚做成糊饼,那么香甜可口,在大灾之年有这样的饭,真是“阿弥陀佛”了。万云说:“这糊饼一来是苜蓿掺的多了点,面少了点;二来是入冬后苜蓿让霜打了,入口后稍微有点苦头;再说又不是头茬苜蓿,所以就比不上那顿榆荚糊饼了,不然可比它好吃多了。”

这两顿饭,在吴民的脑海里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每当静下来的时候,或者是吃差样饭,可口饭时,这个永久储存的记忆点就跳了出来,大脑皮层就会把它打开,眼前就会闪过那顿咸粥,那顿糊饼,这时的心情就由不得一阵阵兴奋,还是那样有嚼头,那样津津有味...

京城进入了九月,经过几场霜冻,诺大一个城市,也是万物凋谢,一片荒芜。天坛故宫仍然庄严肃立,仿佛季节的变化与它们无关。京城给人的印象,是个很大的老城,先锋的文艺范儿和古老的传统文化相辅相成。不论你在景区认真观赏,还是在街头匆匆一瞥,总那么令人难忘。零星小店,也值得一逛,大街小巷里,都充满了浓浓的生活气息。那时候的北大和清华校园,若没有重大活动,领导视察什么的,外来人员可以随便参观。学生证也不用总带着,门卫小哥懒得理你,人们愿意去那里散步,喜欢宁静安详的氛围。颐和园和圆明园依旧是皇家气场,大而广,可以在昆明湖边晒着太阳坐一会儿,看着静静的湖水,心情也会如湖水般平静。如果还想更放松,可以一头扎进京城的小巷,那时候还没有城管,南北锣鼓巷、宝砂胡同?卤煮火烧,炒肝,爆肚,炸灌肠,炸咯吱,焦圈,豆汁……应有尽有。全聚德、东来顺,并不是本地人的向往,他们更喜欢京城的小吃。就连最简单的猪肉大葱包子,也能做到最好吃。如果时间充裕,尽可以闲逛,直逛到后海,往往会收获满满。?公园里仍然是一片绿色,时光使它们渐渐浓缩、沉淀,一副深沉的样子。树叶不再伸展,等待着与秋风握手;向日葵低垂着头,像是在沉思,多了几分成熟与厚重。五十年代的京城,人们彷佛刚刚从灾难中走出,从睡梦中醒来,到处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到处是朝阳初起、生气勃勃的感觉。?温良祝收拾完下午饭的餐具,嘴里叨念着,不知是谁兴的一天两顿饭,让妇道人家省了不少事,能腾出手来干点儿别的。这要是冬夏无常一天三顿饭,这么一大群孩子都来,恐怕忙的连裤子也提不起来,真是谢天谢地。一边念叨着,一边拿来脸盆,在里面倒了些清水,净了净手,依次按了按泡在小缸大罐里的淹菜。心里想着,再过几天,等到圆白菜下来了,再买上几棵,加上前几天买的土豆和这些淹菜,今冬明春的菜也将就了。按完菜,又用清水洗去了手上的淹渍,用抹布擦了擦,这才伸了个懒腰,长出了口气,在屋子里巡视。??方晓湖和方晓溪他们出去玩有一会子了,也该回来了。转眼看见靠后墙的两个柜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一些尘土,她顺势用抹布擦去,嘴里又叨念着:“该死的尘土,真烦人。方略,咱们打扫打扫家吧,你看怪脏的,来个人笑话。”方略答应着:“嗯。”又说:“这过年还早着呢,打扫什么家呀?”“打扫家还分过不过年呢?脏了就得打扫。***讲话:‘笤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掉’。”“对,这道理我明白,有道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只见方略盘腿坐在炕上,穿针引线,正在缝补他的袜子,这双袜子还是前年,温良涌送给他的。这不,改革开放初期,百业待兴,国家财政紧张,干部薪水发得少,自己打整自己吧。方略手非常巧,会织布,织袜子,那是半机械活。这缝补袜子可不一样,不用布,用一根小针在袜子小洞上左连右钩,不一会就把小洞补好了。经他缝过的针角走势和袜子原先的纹理花纹一模一样,再配上一样颜色的线,不仔细看,你还真看不出来。由其是缝丝袜的开线,简直是一绝。??夏天人们穿丝袜,不管是男的女的,尤其是女孩子的长腿丝袜,不怕磨,就怕勾,勾一个洞,起一条线,袜子就报费了,得扔了。经常是刚穿没几天就勾一下,可惜没办法。方略是这方面的专家,大家的丝祙有了洞,都来找他,补完了都看不出接头,非常神奇。方略不仅手巧,还有一套专门勾丝线的工具,小镊子、小勾针,粗的细的,长的短的,弯的直的,尖的钝的,各有各的用处。都装在一个镀银的盒子里,随身携带,人们还以为是个烟盒呢,其实不然,竟然是一套修补丝织品的专用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