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风雨沧海之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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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起数山川 浩浩共月色

琼达很会做思想工作,还是个从事地下工作的强手,他不仅请来了白求恩,还把于彤侠发展成了地下党。于彤侠是张垣人,才华横溢,万贯家财。他和平源的曹龙笙、万泉的霍虎五是最要好的朋友。于彤侠其实比曹龙笙小了整整十岁,霍虎五又比曹龙笙大。但是,或许是天赐缘分,三个人相处得非常融洽。虽然没拜把子,关系却胜过结拜兄弟,弟兄三个属他最小。一天,曹龙笙见于彤侠人品才华都是极品,是块好料,就对他说:“兄弟,依我看,你文才武略都能成,窝在张垣有点儿屈才了,不如出国深造几年,回来也混他个一官半职。”霍虎五听罢也点头:“自古有话,书中自有黄金屋,多上学一定没坏处。”架不住两个人轮番灌输,于彤侠便有了上学的想法。这时,恰好冯玉祥的前妻去世,经过曹龙笙和霍虎五的一番说和,续娶了于彤侠的妻子李德璞的胞姐李德全。这么一来,于彤侠便成了冯军官的连襟。冯玉祥聘他在军中任职,但于彤侠生性好强,不愿攀亲附贵,婉言谢绝了冯玉祥的聘请,竟然只身南下广川。

于彤侠还真听曹龙笙的话,决定乘年轻干一番事业。他到广川后,先在陆军讲武堂任教官,后来又当了队长。北伐开始后,他回到张垣,动员冯玉祥率部参加北伐。此时,身在苏联的李德全寄回来一封信,希望于彤侠去莫斯科学习。于彤侠正与曹龙笙和霍虎五叙旧,一听有这好事,弟兄几个都十分高兴。于是,于彤侠又赶紧收拾行囊,辗转到了莫斯科,进入中山大学学习。不久,琼达便开始接近他,经过一番思想洗礼,于彤侠提出了入党的愿望。但是,在党组织考察他期间,国内政治局势发生了重大变化,大革命失败。如此一来,他不仅没入得了党,还被要求离开中山大学。

于彤侠回国后,仍在冯玉祥领导的西北军工作。但他并没有与琼达失去联系,而是时常把冯部的情况,通过各种渠道向琼达汇报,并多次表示想加入中国共产党。1929年秋,于彤侠接到琼达的一封密信,约他在上港见一面。见面那天下着微雨,于彤侠却感觉自己的内心充满了热量。一所教堂般的房子里,琼达和一位个子很高,浓眉神武的人正在等他。于彤侠上前握手,琼达为他介绍:“这位是樊沐野先生,他是组织上派来的,你想了解什么,只管问。樊沐野很客气地给他让了坐,缓缓地说:“你的情况我们了解得很清楚,在白色恐怖中,仍能矢志不渝地争取入党,这表明了你信仰的坚定。”琼达也在旁边说:“同志们对你评价很高,党组织已经对你进行了考察。”“对,你在莫斯科中山大学的同学同意做你的入党介绍人,我们批准你为‘特别党员’。”樊沐野很认真地说。那时,琼达和樊沐野在一起共事,却不知樊沐野竟然是金珠的亲哥哥。由于樊沐野投身革命,家中老小被军阀诛杀,只逃出了她们娘两,辗转到央金,被琼达家族收留。

于彤侠一听,似乎有点儿弄不明白,不知道什么是‘特别党员’,有何特别呢?他看了看琼达,见他不说话,又看樊沐野,樊沐野知他不懂,又说:“中央已批准你为共产党员,但因为你是‘特别党员’,故不能与地方党组织发生关系,你要严守党的纪律,切不可暴露身份。以后,中央会派人直接和你联系,你与党进行书信联络时,请使用‘丁光远’这个名字。假如发生意外,你也不要说出自己的共产党员身份。党会记得你的,也会设法保护你的家人。”于彤侠牢记党的嘱咐,直到建国后,才公开了他的共产党员身份。

从此,于彤侠就有了两种身份:公开的是国民党军的校级军官,直至官居国民党军第三绥靖区;秘密的是中共的“特别党员”。在派系林立的国民党军中,于彤侠有着广泛的人脉资源,这为他卧底敌营创造了有利的条件。他一直在国民党军中潜藏,成为共产党布下的一粒重要棋子,是关乎生死存亡的重要一招。七七事变时,于彤侠已经潜伏了将近十年,他是不折不扣的一张王牌,轻易是不会打出的。

曹龙笙把触角伸到了京城。架不住他整天忽悠,平源边家在京城也置上了房产,正在西直门里李义志胡同。他们一买,霍虎五和于彤侠也跟上凑热闹,京城成了他们的聚会场所。有一年,宋哲元在京城丰盛胡同家里给母亲过寿,曹龙笙和于彤侠满载礼物,前往祝寿。去了一大拨人,张垣前来赴宴的竟坐满了两桌,宋哲元感觉非常体面。这么一来,白家、于家虽在张垣建有深宅大院,却很少住;大部分时间都在京城度过。每回队伍都有几十人,浩浩荡荡,有武装人员护送。一年之中、只有数伏天才回来住几天。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烫发穿高跟鞋,很时髦。

曹龙笙用人很有一套,弟兄们跟着他出生入死、从无怨言。就说“愣扁担”李树龙吧,虽不太会说话,心里可明白着呢,打仗绝对是把好手,不仅刀法枪法俱佳,还不怕死,打起仗来奋勇争先、冲锋在前。后来,还真上演了一出“三条扁担打鬼子”的好戏,被人们传为美谈。

曹龙笙的结发妻子很早就去世了,但他一直没有续弦,就是怕儿女们受委屈。他有个哑巴二闺女,人称“林香子”,从小被曹龙笙娇惯、疼爱,为了让她学话,还把她和段家的哑巴儿子一同送到了京城聋哑学校。日子过得本来很平静,然而生逢乱世,总有祸端,曹龙笙在不知不觉中就中了黑枪。那年,部队丢了3500匹马,一夜之间就被赶走,消失得无影无踪。察哈尔主席杨爱源需要替罪羊,他计划在曹龙笙回张垣时实施抓捕。

而这时,曹龙笙还蒙在鼓里,啥也不知道。他回张垣后,还像平常那样逛大街,在大柳树五家堂被捕,进了大牢。“愣扁担”李树龙跟他粘了光,也被抓进监狱;曹龙笙的哑巴闺女“林香子”很孝顺,一听父亲犯了事儿,学也不上了,每天给他们二人送饭。一来二去,她看上了那条“愣扁担”-李树龙,两个人眉来眼去,都被曹龙笙看在眼里。一天,曹龙笙躺在那里睡觉,正眯着眼,“林香子”又来送饭。李树龙接提篮时故意摸她的手,“林香子”想缩回去,又怕篮子掉了地,两个人都闹了个大红脸。“林香子”见父亲睡着,胆大起来,穿过铁栅栏,用手指捅李树龙的鼻子,一副娇羞的样子。曹龙笙也很喜欢那条“愣扁担”,早想给他寻个媳妇,一直没合适的。他其实没睡着,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暗自高兴,庆幸自己的哑巴闺女终身有靠,却不点破。等“林香子”走了,他说:“好你个“愣扁担”,色胆包天啊你?敢碰我女儿?”李树龙一听,大吃一惊,慌乱中不知该咋办,站在那儿目瞪口呆,像尊泥塑。他悄悄看了看曹龙笙,一脸微笑表情,不像生气样子,才不害怕了,开始不停地搓手。曹龙笙暗笑:“这个混小子!”问李树龙:“想当我女婿不?”“愣扁担”虽然愣了点儿,这时却反应极快,他连忙给曹龙笙磕头,连说:“明白着呢,这不明摆着吗?以后我就叫你爹了。”曹龙笙扶起他,笑着说:“只要咱俩能活着出去,出去就给你们办事!”

他俩在牢里商量着终生大事,外面早已乱成一锅粥。曹龙笙的家人四处奔走,他的朋友们也都在为他的事儿到处托人。一年后,机会终于来了。29军宋哲元从山西回到张垣,他赶跑杨爱源,由张作霖部将刘翼飞担任省主席。霍虎五和于彤侠一听宋哲元回来了,知道来了救星,立刻找到他。霍虎五听曹龙笙说过,早年宋哲元从热河撤军,路过平源,曾在曹龙笙家中住过。两个人相见恨晚,惺惺相惜,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经曹龙笙介绍,霍虎五和于彤侠也成了宋哲元的好友。霍虎五一进门便说:“大人,您可回来了!曹龙笙让人给抓了!”宋哲元与曹龙笙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吓了一跳,瞪大眼睛说:“什么?龙笙被抓了?关在哪儿?谁抓的?”于彤侠口才好,他把曹龙笙的事儿,源源本本,向宋哲元说了一遍。宋哲元一拍桌子:“岂有此理,曹龙笙怎会通匪?他自己的马不也丢了吗?这叫草菅人命!这个可恶的杨爱源!”宋哲元拿起电话,就给刘翼飞打:“刘主席,赶快把曹龙笙放了。”于是,曹龙笙被成功解救。他兑现了承诺,把哑巴闺女嫁给了“愣扁担”李树龙,成就了一对好姻缘。

于彤侠比方略大了快二十岁,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自由恋爱,但同样娶了个好老婆,生活过得有滋有味。1931年,这一切却突然被一场战争无情打破。不抵抗的东北军把日本人放进了东三省,31岁的于彤侠正值壮年。那首“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的歌时时飘荡在他的脑海。每到这时,他都不由自主地难过,一颗热忱的心,像被铁钳子夹住,揪的难受??短短4个多月,128万平方公里、相当于日本国土3.5倍的中国东北全部沦陷,3000多万父老沦为亡国奴。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践踏了祖国河山,留下满目疮痍。于彤侠曾到过东北,随处可见流离失所的同胞,在沦陷的国土上苦苦挣扎;他看到片片沃土,都被染成了腥红的血色,不由得义愤填膺,攥紧了铁拳。

那是一个令人无法独善其身的时代,天空中仿佛充满了哀怨的幽灵,大地一片凄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道,所有空间都被阴霾笼罩。国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惶恐不安,不论是哪个阶层的人,都生活得胆战心惊,因为他们正在一步步地沦为亡国奴。有些人,已经在白色恐怖中丧失了生活的信心,他们没有信仰、没有追求,不知所从。更有甚者,有些人还贪生怕死,向侵略者屈膝投降,充当汉奸、走狗,走上了背叛人民的道路。唯一庆幸的是,仍然有许多爱国志士,他们以新思想为指引,获得了崇高的信仰,站在历史的潮头。他们不畏艰险、不怕牺牲,为了民族的重新崛起,为了革命的成功;不惜一切代价,抛头颅、洒热血,奋勇争先、顽强斗争,下定决心把强盗们赶出中华大地。

“九一八”后,抗日战争爆发,日寇占领东北、夺取热河,矛头指向察哈尔。那时,全国各地都陷入深深地民族危机,人们根本没有心思去经商做买卖。在外闯荡数年,于彤侠已不再是普普通通的商人,他抗日的决定在转瞬之间就产生。那时,像他这样的热血青年不计其数。他们在战争面前,没有选择退缩,勇敢地站出来。中国,永远都不是一个惧怕侵略的国家;华夏子孙,永远都不曾向强盗屈服。于彤侠虽然只上过几天学,并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他非常真切地感觉到,没有国,自己的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基础。年轻时独自闯荡江湖,于彤侠在时代的变迁中获得了先进思想,他明白现在并不是躲到深山老林里修身养性的时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同胞被残杀,家园被焚毁,在这样的条件下,谁又能安生立命?谁不想过安宁日子,太平生活,但于彤侠知道,现今世界,已经没有好日子可以享受。“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把强盗们赶出去,才是唯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