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风雨沧海之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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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秋月颜色冰 老客志气单

“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此时,金珠的内心也不能平静,如同飞进了一只小金雀,扑腾跳跃、热闹非凡。她在里面问完了价儿出来,两个人又聊了几句,金珠听说他参加了军,便感到与桑吉更加知心,像是遇见了偶像,碰上了英雄。她缠着桑吉问这问那,说参军也是她的梦想,也想报名。桑吉只好答应帮她问问,看招不招女兵。?回到军营,桑吉便开始了封闭式的新兵训练,他再没时间出去闲逛。这批兵不招女人,桑吉问得很清楚。再说,每天训练完毕,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有时爬都爬不起来,别说上街了。金珠等来等去,见不到桑吉过来,得不到任何消息,托家里人打听,才知道新兵营是封闭式训练,不让出来;而且这批不招女兵,只能等下一批,这才作罢。于是,她耐下心来,继续做家里人的工作,幸好琼达家族是抗战积极分子,见过世面的人,她在一年之后也如愿以偿地加入了军队,成为文工团的一员。?桑吉是在平关大捷之后才再次见到了金珠。那天清晨,结束了早操的桑吉回到营房。见两只喜鹊,在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桑吉自言自语地说:“今儿这喜鹊叫得不寻常,这是谁家又有喜事了?喜鹊来报喜了。”正说着,那两只喜鹊,有一只落在了院子里,脖子一伸,翘首举尾,扯着脖子大声鸣啼。桑吉从干粮袋里抓出一小撮炒青稞,开了屋门,扔给喜鹊。那喜鹊不怕人,也不谦让,低头便吃,树上的那只也飞下来,争着抢着啄,不一会儿就吃了个精光,心满意足地飞走了。

桑吉观看了慰问团的表演,在演出时认出了金珠,他欣喜若狂,真想不到还能再见她。桑吉挤到第一排坐下,那是离舞台最近的地方。金珠虽在演出,仍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他,激动得差点忘了词儿。演出即将结束,桑吉兴奋地跑到舞台出口等金珠出来,正在胡思乱想,不知说什么,心里不停打鼓:她还记得我吗?没想到金珠早认出了他。演出刚结束,她顾不上卸妆,就出来了。桑吉站在那里等他,呆呆的像个木桩。金珠跑到桑吉跟前,大声说:“是桑吉哥么,你还认得我吗?”?桑吉这才反应过来,高兴得不知所措:“嗯......嗯......我在等你呢。”他想按家乡的礼节和金珠拥抱一下,看四周人那么多,只能上前抓住金珠的手,又激动地说:“金珠同志,真没想到你也参加了军队!”?师里本来藏边军人就不多,他俩又是同乡,显得格外亲切。他们像多年未见的亲人,金珠打量着桑吉,见他英俊帅气的脸上少了些光泽,多了些沧桑。桑吉却觉得金珠比从前更漂亮了,一袭干净簇新的黄军装,一头小辫子变成了齐耳短发,化妆后的她粉面含春、明眸皓齿、眉墨唇红,更加妩媚动人。他们在军营边上边走边聊,桑吉与金珠讲述了他们训练和打仗的情景,特别是在平关交战时的情景,金珠听得特别入神......

当时,桑吉所在的独立团负责阻击。“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战即来,天地间充满了压抑的气氛。桑吉望着空荡荡的山谷:寒鸦群飞,枯草凌风,一片消杀景色。战士们头戴用树枝编成的头圈,趴在掩体里一动不动。为了隐蔽,他们是从崎岖小路上冒雨前来的,全连战士都成了沾满污泥的“秦俑”,根本不用临时化妆。敌机再次飞来,扔下了几枚炸弹,团长樊沐野低声命令大家:“都不许动,这是侦察机,狗日的吓唬人呢。”又过了很长时间,从远处驰来一队骑兵,身背三八大盖,腰挂马刀,脚蹬高腰皮靴,头上戴着尾帘军帽!桑吉抬枪,把子弹推上了膛:“团长!敌人上来了!”樊沐野微微抬头,眯着眼,朝着敌人来的方向仔细观瞧。他低声对桑吉说:“告诉大家都不要动,这是敌人的先头部队,放他们过去。”桑吉和战士们眼看着骑兵冲过了埋伏圈,团长却不让打,正在着急,远处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还伴随着闪来闪去的灯光。几辆三轮摩托车颠簸着驶来,车上有几个军官模样的人,一边走一边咕噜着什么;有几个还拿着望远镜,朝河谷深处看。

樊沐野的团素以善于伪装著称,还曾因此被师长表扬过。那些军官做梦也没想到,如此开阔的河谷之内,竟然藏着这么多军队。樊沐野仍然按兵不动,师长在战前准备会上反复强调,敌人非常狡猾,他们对我们的包围战术非常了解。对付他们,一定要不见兔子不撒鹰,绝不能打草惊蛇。又过了很长时间,天已经快蒙蒙亮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河谷的边缘,已经渐渐被朝霞染红。敌方的后续部队终于出现了,几百辆汽车和辎重大车徐徐进入伏击阵地。樊沐野举起驳壳枪,打响了平关战斗的第一枪。瞬时,机枪、步枪、手榴弹响成一片。战士们喊着“冲啊”......“杀”“杀”“杀”......和敌人开始了白刃战。一个战士倒下去,又一个战士冲上去。激烈的战斗中,减员严重,有的班排全部阵亡,牺牲人员的遗体上,不少身中数弹。敌人的退路被截断后,便拼命冲杀,企图顽抗到底......敌方如此惨败,在一次战斗中损失一千多人,这是没有先例的,这次战斗是敌方名将板垣自参战以来为“军队辉煌战史”屡创纪录,而留下的唯一次凄惨记录。这是抗战以来的第一场胜利!金珠听了,对桑吉他们这些战士更加景仰万分,她说:“你们真是伟大,可以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可我们,只能在后方......”?“你们的演出和战前动员也很关键呀!战友们听了之后都群情激奋、斗志昂扬,打起仗来,才那么有精气神!”桑吉激动地说。听到这里,金珠激动万分,她顾不得少女的矜持,悄悄地攥住了桑吉的手指。桑吉感觉一股热浪从手指上滚滚而来,形成激荡的暖流,奔腾在全身的各处......这次分开后,两个人不断书信往来,交流不断,却很少有机会相见。直到抗战正式结束,日本无条件投降。?央则地区风景独特,高山草甸、寒流沼泽;无垠草原、辽阔牧场;雄奇的冰川,壮美的河流,神秘的寺庙。烈风中,迎面招展的黄色经幡习习作响;荒野里,写满经文的玛尼顽石五颜六色......对桑吉来讲,这块土地有着特殊的意义。在整个川藏高原,从南至北,由东到西,都有他战斗的足迹。作为革命者,桑吉受伤时睡过老百姓的房子,村民们把门板拆下来给他当床板睡;他也没闲着,挑水劈柴干农活......临走时还不忘给老乡留点东西:马灯、火柴......一条被子也要剪下半条来......这是真正的军民鱼水情谊,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磅礴之力,革命才取得了最终的胜利。?那一年,桑吉所在的部队进军央金。樊沐野奉命组建西康省央金军分区,樊沐野被任命为第一任央金军分区司令员。不久,桑吉被抽调出央金军分区,参与组建西康省阿旺民警大队,任副大队长兼参谋长。后来,发起了席卷阿旺州的武装叛乱。当时,金珠正随州委工作组在此,恰遇土匪进攻区委。金珠在出发前领了一只54式军用手枪,太大太沉,桑吉便将自己的勃朗宁手枪给了金珠。半夜时分,桑吉与她共骑一匹烈马随队撤退,荒原中,由于双人骑乘,马匹累得受不了,跑不动了。掉队的二人一看,虽然已经脱离了险境,四外却无人家,陪伴他们的,只剩下了这一匹马。?皓月当空,桑吉不再催促马匹,二人缓缓前行,月光如流水一般,泻在他们身上。寂静中,唯有马蹄声踏踏而响,金珠仍紧抱着桑吉的后背,虽然已经不再颠簸,却不肯放松。她感受到了桑吉强烈的呼吸与心跳,觉得自己已经与他融为一体。她闻到了一股男人特有的汗味和血腥味儿,着急地说:“你受伤了?伤在哪里。”桑吉咬着牙,并不回答。金珠向上一摸,胸部的伤口仍在渗血,她更急了:“赶快停下来,得止血!”一边说一边下马。桑吉不得不勒住马,两人走到一棵树下,金珠扶着桑吉,让他半躺着靠在树上。解开衣服一看,见内衣已经被染得通红,紧贴在伤口上。她小心翼翼地把粘在伤口的衣服揭起来,打开随身的急救包,替他包扎。金珠显然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动作娴熟而细致。胸部的伤口很难包扎,创面又大,把止血带都用完了。金珠毫不犹豫,宽衣解带,松下了自己的抹胸,这是战争年代妇女们的通常装备。柔软的抺胸洁白无暇,上面仍留着金珠的体温。包扎时,金珠的脸正对着桑吉的脸,金珠不敢看他,却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温暖地扑满在脸上。金珠的脸禁不住红了起来,桑吉却是无比享受,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他甚至闭上了双眼,用手轻轻搭着金珠的纤腰。包扎完之后,桑吉立刻觉得无比舒服,仿佛经历了一帘幽梦??两个人又开始骑马前行,心情却已经迥然不同,各自怀有心思,一路无语,谁也不说话。直至拂晓时分,才遇到了前来支援的民警大队,隔河相望,金珠在晨雾中认出了前来接应的战友。?通过这场风波,桑吉和金珠的感情再次升温,但是仍在各自忙碌着工作,无暇考虑终身大事。他们的婚姻,最终还是由樊沐野做媒的,挺大的司令员,敢于放下身价。但媒人那时早成了摆设,真正的媒人是战争,他们正是在战斗中结成了生死不离的感情。战争中,爱情变得简单粗犷,仿佛连血液也降低了沸点,情感稍一升温,便会引发一场激情四射、轰轰烈烈的恋爱。央金解放后,金珠与桑吉终于结束了爱情长跑,走到一起,他们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结成伉俪,却不得不在新婚燕尔就奔赴战场。他们还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惜好景不长,革命中出生的孩子命运多舛,桑吉夫妇为了解放全国,顾不上经营自己的小天地。在一次部队的紧急转移中,金珠不得不将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托付给了当地老乡......多年以后,已无下落,不知是死是活。金珠苦苦寻找,却没有任何线索,更没有任何希望。其实,桑杰在牧民家里早已多次辗转,被保护起来。在惨烈的解放战争中,许多人为了保护他而献出了宝贵生命。藏族人民就是如此,他们把英雄的后代视如己出,照顾有加,没让桑杰受到丝毫伤害。桑杰在央金寺经高僧点拨,练就了一身武功,后来到拉则罗岭以打猎为生,过着非常幸福的生活。

金珠曾去过央金寺,见过桑杰,还把那颗“天眼”天珠送给了他。桑杰其实就在拉则,母子二人虽相隔不远,能相见却不能相认,真是一件天大的憾事!七七事变爆发后,芦元贵父亲去往双庆;他和母亲则留在沦陷区。金珠此时与他同病相怜,从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得不尝尽国破家亡的艰辛,接受世事无常的心酸。芦元贵想要提亲,可是面对动荡的局势,只好暂时作罢。

那个年代,金珠和桑吉志同道合、一见钟情。爱情的星星之火,瞬间发展成燎原之势。在那段时间里,卢元贵害了相思病;脑子里面全是金珠的影子,他见金珠参加了军队,还谈上了恋爱,于是他寝食难安、满腹心事?但金珠这么多年,只是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哥哥,对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即使这样,芦元贵也没有放弃,他仍像从前一样,整天往琼达家里跑,就为了照顾金珠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