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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

瀚海杨

罗桑仁钦·仓央嘉措(1683年~1746年,以下简称仓央嘉措),是西藏历史上一位特殊人物,是西藏六世达赖喇嘛,又是一位出众的诗人,他在西藏的政治、宗教和文学史上都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他一生周游四方的经历和种种传奇色彩的故事,在国内外学者中引起了很大兴趣。

仓央嘉措于藏历阴水猪年(癸亥)三月初一,即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3月28日),出生在藏南门隅宇松地区(今错那县境内)纳拉山下的达旺附近的邬坚林。父名扎西丹增,母名才旺拉姆。他的家庭是一个世代相续修持密宗的家庭,他的曾祖父白玛领巴就是一位有名的修持密宗红教喇嘛。在他们的十二辈祖先中。曾经出现过一位有名望的内氏翻译大师,父系和母系的七辈之间,种姓纯正,品德高尚,聪明贤良,学识渊博,精通工巧明和宗教哲学。

特别是仓央嘉措的母亲,她温顺善良,聪明而又有胆识,具有做母亲的各种美德。仓央嘉措是她的长子,全家人对他爱如珍宝,他出世一年多都不让外人知道。

原本他家是住在门隅夏日错所属的派嘎地方,怎么又到了达旺附近的邬坚林呢?这里有一段插曲。虽说是他们家族“种姓纯正,品德高尚”。但就家族里出了个贪财无度的舅父顿巴和姑母,夺走了他父母所有的财产和房屋,无法在此生活下去,便迁居到邬坚林,住在邬坚林寺旁边的一座小房子里。不久,仓央嘉措就在这所小房子里诞生了。据说,仓央嘉措被选为六世达赖以后,在派嘎地方塑有他的卧像一尊,邬坚林寺旁边的那所小房子至今还存在,供奉的人们络绎不绝。

仓央嘉措的童年是在门隅派嘎度过的。6岁时,他的父亲去世,仓央嘉措便随母亲生活,当放牛娃,自小就和劳动人民广泛接触,和家乡的父老乡亲结下了深厚的感情。仓央嘉措思想奔放,性格开朗,在同乡亲相处的日子里,耳濡目染,学到了许多民族民间文化。

传说五世达赖为了修造布达拉宫,对第巴·桑结嘉措说:若他死时宫殿尚未修建好,则秘不发丧,直待宫殿修成。果然,仓央嘉措出生的头一年康熙二十一(1682年),宫殿没有建好,五世达赖就圆寂了。不发丧虽然可以,但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六世达赖却必须寻出。当时,西藏地方的执政者第巴·桑结嘉措,鉴于门隅地区易受外来势力的入侵,不好控制,为加强对门隅地区的实际管理,便决定安排达赖六世在门隅地区中转世,于是,便秘密寻访,选中仓央嘉措。所以,当仓央嘉措稍大以后,第巴·桑结嘉措便派了6名知识高深的喇嘛做他的经师,在错那宗棒山口的巴桑寺学经达6年。继而,搬到错那宗的贡巴则寺学经。在错那期间,他常到雪霞地方,那里是屠夫居住的地方。也常与雪霞的屠夫和姑娘们来往、交友。他在错那期间,也常回他的故乡。传说在米拉山口还留有他的一个脚印;仓央嘉措为了表达对故乡的怀念,他亲手在邬坚林植下一棵柏树,这棵柏树至今还存活着。

五世达赖圆寂14年后,布达拉宫的修建工程告竣了,六世达赖也已长到13岁,第巴·桑结嘉措才将五世达赖已圆寂,六世达赖已寻访选定的事公布于众,众皆不信,又见六世达赖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更加怀疑是假的。因此,对第巴·桑结嘉措非常不满。

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即火牛年九月,第巴·桑结嘉措将六世达赖灵童从藏南迎往拉萨,途经南噶则宗(今浪卡子县)时,事先约好第五世班禅罗桑益喜在此会晤,十七日十五时三分1697年10月31日拜班禅为教师和规范师,剃发受戒(沙弥戒),并取法名为罗桑仁钦·仓央嘉措。当时参加受戒仪式的有比丘江央扎巴、色伦多吉、洛桑曲扎、江央曲培等人。同年十月二十五日(12月8日)五时三十分,在布达拉宫内的司西平指殿举行坐床典礼。以后就跟随班禅罗桑益西和他的根本师比丘江央扎巴、促陈达杰、格列绛措、第巴·桑杰嘉措等学习佛教经典,《甘珠尔经》传承受过三次,一次是在第巴·桑结嘉措,一次是在江央扎巴,另一次是在德敦日丹。给他讲经说法的喇嘛,有信奉红教的,也有信奉黄教的。所以仓央嘉措从小就广泛地接触了西藏喇嘛教各派的教义。仓央嘉措从小就非常聪明,他除了学习佛教的经典外,还学习哲学、诗歌和历算。这可能为他后来成长为诗人打下了学识的基础。关于这段时间的生活,在《妙音天界琵琶音》也有译作,《六世达赖喇嘛传》中这样记载着仓央嘉措对阿旺多尔济说的一段话:“那时我年幼无知,第司强横,专门派比丘江央扎巴对我严加管束,在三年中,要我像长流不断的恒河水一样,一年四季无休止地听讲经卷帙函,我如果稍站起来走动走动,我的根本师江央扎巴就手捧经书,追逐于后,苦苦地哀求我说:‘求求您坐下来听我讲经吧!不然,第司知道了,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啊!’听了他的话,我只得坐下来继续听他讲经,于是他就高兴地给我叩头作揖”。仓央嘉措讲到这里,不禁潸然泪下,他一边用拳头猛击着自己的头,一边说:“今天我走到这个地步,全怪我当时让讲师为我操心,这个罪过现在由我来尝还是对的”。

关于六世达赖坐床一事。康熙皇帝虽对第巴·桑结嘉措事先不报朝廷而立新达赖,甚为动怒,但出于大局,当时仍予以承认,并亲派章嘉呼图克图参典。史书中记载:“康熙皇帝亲派章嘉呼图克图等至藏,迎至布达拉宫坐床,御赐珍物甚多”。从这一点足以看出,这时康熙皇帝及蒙古汗等是承认仓央嘉措的正式转世身份的。

仓央嘉措坐床后的政治气候,表面看来较平静,而实际上在西藏历史上是为风云变幻的时期。仓央嘉措出生以前,西藏是噶玛王朝统治时期,黄教正处在迅速兴起和强大的阶段。代表噶举教派(俗称白教)利益的噶玛王朝,“嫉视黄教,几欲根本灭除”,对黄教采取压制摧残的政策。与此同时,甘孜地方的白利土司永顿多吉率领大军西进,占领了德格、邓柯等一大片地方,声言要消灭黄教。这两股势力东西夹击,对于处在中部地带的黄教集团的生存和发展,构成了巨大威胁。具有雄才大略的黄教领袖五世达赖第巴·罗桑嘉措,抱着发展黄教势力、统一全藏的目的,同正在青海地区扩展势力的和硕特蒙古部落联合,订立密约,邀请和硕特部进驻西藏,作为黄教在军事、政治上的支柱。康熙二十四年(1639年),和硕特首领固始汗首次率领蒙古骑兵进入甘孜一带,在东面消灭了白利土司,康熙二十六年(1641年),固始汗应达赖之邀,再次率兵入藏,又向西以武力推翻噶玛王朝。依靠蒙古部落的军事力量,五世达赖建立起以黄教为主体的噶丹颇章王朝,确立了黄教集团在西藏300多年的统治,达赖喇嘛也就成了西藏至高无上的政教领袖。这时候,明朝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在整个中国的土地上,农民大起义的烈火遍地燃烧。具有政治远见的五世达赖料定明朝必然灭亡,为了巩固黄教集团初建的统治地位,就和实力更强大、但还未入关的清王室拉上了关系。康熙二十七年(1642年),五世达赖派遣特使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注:伊拉古克三呼固克图是和硕特部首领鄂齐尔图之子,清太祖元年(1616年)出家,并去西藏学佛,被尊为呼图克图),于次年抵达盛京(即沈阳),朝见皇太极,受到清室隆重的优礼接待,黄教集团就找到一个更大的施主,更有力的靠山。清军入关,清朝在全国的统治确定之后,利用和扶持黄教,稳定蒙藏地区,进一步推进统一全国事业,顺治帝屡邀五世达赖进京,固始汗也极力推动这一重要政治活动。五世达赖于顺治九年(1652年)亲自进京,谒见顺治皇帝。

清廷为了借重喇嘛教安抚各蒙古部落的人心,巩固清朝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统治地位,也极力笼络黄教集团。五世达赖进京之前,清廷于北京赶修成金碧辉煌的黄寺,供达赖住宿,又专门修建天桥,作为达赖进入京城的特别通道,以别于世人。达赖进京之时,顺治皇帝借打猎的名义,亲自到南苑迎接。达赖离京返藏途中,又特派礼部尚书和理藩院侍郎为专使,赶赴噶代地方,以满、汉、蒙、藏四种文字的金册钝金印,封五世达赖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领天下释教普通瓦赤喇怛喇达赖喇嘛”,以示优隆。同时又遣使前往封固始汗为“遵行文义敏慧固始汗”,册文曰:“作朕屏辅,辑乃封圻。”从此,清政府正式确定了达赖喇嘛综理黄教的地位和固始汗在西藏的政治权限。经过这样一番努力,西藏黄教集团在清朝中央政府的统一管理之下,得到有力的保护,又受到和硕特蒙古部落的强力支持,黄教集团在西藏的统治地位更加稳固。但是,与此同时也就带来一个极其严重的后果,这就是和硕特蒙古入藏之后,赖着不走,有当雄八旗重兵驻防,首领固始汗除了掌握强大兵权之外,还实际上操纵着噶丹颇章王朝的政权。五世达赖除了征收13万户赋税、坐吃俸禄、率领教徒拜佛诵经,安富尊荣于教主地位之外,政治上大有成为傀儡之势。五世达赖不甘心受制于人,企图排挤蒙古部落势力出西藏;和硕特蒙古亦不甘心失去在西藏的既得权益,尽力控制噶丹颇章王朝。这样,在西藏上层统治者和蒙古部落上层统治者之间种下了权力之争的祸根。这种斗争一直延续了几十年。到了康熙十八年(1679年),五世达赖年事已高,为了预防自己死后噶丹颇章王朝的大权旁落,就在这一年,他任命桑结嘉措为藏王,这就是史书上称的第巴·桑结嘉措。果然3年之后,五世达赖圆寂,“桑结欲专国事,秘不发丧,伪言达赖人定,居高阁不见人,凡事传达赖之命以行”(《西藏通览》)。这时候,固始汗已死,第巴·桑结嘉措掌了大权,进一步排挤和硕特蒙古部落势力,他和固始汗子孙之间的权力之争达到了更加尖锐的程度。仓央嘉措就是在这种上层统治阶级权力斗争的形势下出生、坐床、废黜,最后在解送京城途中逃走,从此,他周游各地,终其一生。

仓央嘉措在进宫之前,第巴·桑结嘉措扶持一个真死假活着的五世达赖镇慑人,实际上由第巴·桑结嘉措独揽大权,仓央嘉措仅仅是个备用的工具。进宫之后,有达赖之名,无达赖之实,居达赖之位,而不能行达赖之权,大权仍旧归第巴·桑杰嘉措,他还是个傀儡。第巴·桑结嘉措兴建后苑龙宫,让仓央嘉措在这里安心地修习和安歇,限制他过问政事。徒拥虚位的仓央嘉措感到政治抱负无法施展,又厌恶上层集团的争权夺利,便向班禅表示情愿放弃黄教法王的尊位,只求保留教主的世俗特权。仓央嘉措由于政治上不得志,而犯宗教戒律的行为,这就给和硕特部落的统治者以把柄。康熙四十年(1701年),固始汗之重孙拉藏汗继任和硕特部落首领,为了把他的政敌第巴·桑结嘉措搞下台,首先向第巴·桑结嘉措拥立的仓央嘉措开刀。拉藏汗向康熙皇帝上奏密本,指责仓央嘉措行为不端,是个假达赖,达到搞垮第巴·桑结嘉措的目的。

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第巴·桑结嘉错与固始汗之重孙拉藏汗的长期矛盾尖锐化,第巴两次企图毒杀拉藏汗未遂,拉藏汗反率兵将第巴·桑结嘉错捕杀,同时召集各大寺活佛对仓央嘉措进行宗教审判,说他乃违犯教规,不是真达赖。但会上意见不一,多数人说他“行为不检”乃是“迷失菩提”之故,甚至有人为他辩护,说他:“游戏三昧,未破戒体”,而无人敢断言他是假达赖,废黜之议遂缓。但拉藏汗仍坚持废黜仓央嘉措。

康熙皇帝怕仓央嘉措继续担任达赖喇嘛,引起西藏的内乱,乃与和硕特首领拉藏汗宣布废黜仓央嘉措。同时还向准噶尔首领策妄阿拉布坦宣布,不承认仓央嘉措是五世达赖的转世,不承认他是六世达赖喇嘛。这样,仓央嘉措就不由自主地被卷入争权夺利的政治漩涡之中。

康熙皇帝深知蒙古倾心归向达赖喇嘛,一旦仓央嘉措被准噶尔领袖策妄阿拉布坦迎去,西域、蒙古等地则从此多事。因此,康熙四十五年十月乙巳(1706年11月25日)命护军统领席柱、学士舒兰为使去藏,任务是封拉藏汗“翊法恭顺汗”,拘押六世达赖赴京(注:《清圣祖实录》卷二二七,页二四)。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仓央嘉措被押解去北京,行至拉萨西郊,遭到哲蚌寺众僧的武装袭击,将他抢进寺内。押送卫兵乃与哲蚌寺僧众开战,杀死喇嘛多人,复将仓央嘉措抢出,继向北京解送,行至青海湖(贡嘎诺尔)边,仓央嘉措寻机逃走。

据《六世达赖喇嘛传》记载:拉藏汗向清朝皇帝呈报,否认大师乃真达赖转世,皇帝遂派人赴藏辨识,钦使至拉萨将大师脱光衣服置于宝座之上,四面观之,曰:“是否真达赖转世,一时虽难断定,但观此人有圣者福相。”说完顶礼而去。之后,战火越烧越烈,皇帝复派恰纳喇嘛和阿南达赴藏调解,钦使尚在途中,拉藏汗已杀第巴·桑杰嘉措,钦使至藏,拉藏汗越加凶横,只得于藏历火猪年(1707年)秋,将25岁的大师迎请到内地。行经羊八井至青海的堆如措拉时,皇帝圣旨至,责两钦使办事不周,内斥:“你等将大师迎至内地,安置何处?如何供养?”钦使担心自己性命不保,不知所措,遂对大师曰:“今有两条路可供你选择,一条路是死,一条路是弃位逃遁,不然我等将要人头落地。”大师曰:“你等当初与拉藏汗如何合谋,今已如似,如不将我解至皇宫,面见皇帝,誓不罢休。”众惊惧,欲害大师,大师有所闻,复对众人曰:“我出家人,绝无伤害你等之意,如若让你等受罪,不如我先死在前。不过先看看我的缘分如何。”于是插一帐棚杆于地下。第二天果真长出青枝绿叶。又叫当地老人,问其姓名,答曰:“阿尔萨朗”,再问当地地名,答曰:“贡嘎诺尔”。把地名和人名联系起来,意思是众生热爱的宝贝狮子,遂以为吉祥,故于一个风雪之夜,只让他的知宾和司膳以及两名钦使知道,孑身遁去。

仓央嘉措从贡嘎诺尔逃出来,遇见了一伙去安多的驮队,他先向他们讨点东西吃,然后就和他们结伴同行,先到了安多一个名叫阿惹的地方,然后沿着安多去西康的路南下。于藏历土鼠年(1708年)七月,到了脱格,那时康区正流行天花,仓央嘉措不幸传染上了这种病,他的脸和全身发肿,眼睛也睁不开,身子也不能动弹,又没吃没喝,白天忍受烈日的蒸烤,晚上受着寒风的煎熬,又饥饿难忍,这时,一只乌鸦丢下一块肉,他拣起来吃下后,身体稍有好转,于是爬起来,依靠一根拐棍前进。后来他看见一棵树上结满了红色果子,摘了一些,吃下后又不幸中毒,差点身亡。最后他摘了一些野葡萄充饥,病势稍见好转。他又继续南下,到了康定,认识了一位名叫白巴娃的人,谈起峨眉山的秀丽风光,一下把仓央嘉措吸引住了,于是他放弃了立即回西藏的打算,决定和白巴娃结伴去朝拜峨眉山,当他们到达峨眉山下的县城时,白巴娃走失了,他只得独自登上峨眉山,参观了山上的泉眼和美景,朝拜了佛像、佛塔,受到了山上寺庙和尚的热情款待。他在那儿住了几天,又原路折回,经理塘和巴塘,来到康区和西藏的交界处,遇到了几个土匪,将他仅有的一点糌粑全部抢光,幸而没有受到伤害。藏历土牛年(1709年)四月,经嘎玛如返回拉萨,先到色拉寺后山,当时在山上闭关修持的格勒嘉措知道他来到的消息后,立刻走出禅堂相迎。他见仓央嘉措孤身一人流落异乡受苦,心中无限悲伤,即劝仓央嘉措留住拉萨,为了遮人耳目,将他隐藏在禅堂深处,装着闭关的样子,杜绝一切会见,吃食全从一个小洞里递入,就这样住了一个多月,仓央嘉措感到长此下去,会使格勒嘉措年迈的身子累垮,因此谢绝了他的挽留,离开了拉萨,带着比丘吾珠向山南进发。在山南,他们朝拜了桑鸢、昌珠、娥嘎、梅多塘等圣地。藏历金虎年(1710年)到达匝日,跟迦居派得道喇嘛麻波修持密宗,比丘吾珠这时返回,他一个人身着布衣,断绝烟火,认真苦修了几个月,获得了一定成就。藏历金兔年(1711年)七月,他到达桑丹林寺(注:桑丹林寺,在山南浪卡子县境内),拉藏汗知道后,立即派人追捕,在达孜县将仓央嘉措围困数日。

有一夜,天空出现了金刚大威德白色身像,接着寺庙门窗突然打开。他那时完全可以趁机逃走,但他没有逃走。过了15天,藏王旨谕至,令将仓央嘉措解送拉萨。于是捕快将他置于一牦牛上,由12人押送启程,行至谷嘎拉丁,突然狂风大作,天空中飞沙走石,押送的人个个冻僵。趁此机会,仓央嘉措逃出了虎口,直奔尼泊尔的方向逃去。途中遇到两条大狗,仓央嘉措打跑了它们,由此结识了狗的主人鲁尔加,鲁加邀请他到家里做客,并表示愿同他结伴去印度朝圣。他们同行数日,一天,来到一处密林,林边有条小河,当他们正在趟水过河时,发现了两头像人一样的怪物,最初仓央嘉措以为是佛经中说的会吃人罗刹,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鲁尔加时,鲁尔加立刻吓得昏死过去。仓央嘉措无法,只得背着鲁尔加逃跑,他们翻了几座山,还是摆脱不了怪兽的追踪,后来看清楚是两头人熊,仓央嘉措将大石块推下山去,把大的一头人熊砸死,小的一头惊慌逃走,他们才算脱离了险境。藏历水龙年(1712年)冬,他们到达了尼泊尔,得到了尼泊尔国王和王妃的布施。藏历水蛇年(1713年)四月到达印度原释迦牟尼讲授《般若波多密多》的灵鹫山,朝拜了圣迹,然后经原路返回西藏。木马年(1714年),先到聂拉木和定日,经过门隅、工布,到达了塔波寺(注:塔波寺,据说在今藏南朗卡子县境内),在那里住了下来。在这期间,仓央嘉措一下由万人之上的达赖喇嘛跌落为一个靠化缘乞讨度日的游方僧,历尽了人世间的千辛万苦,但他仍然十分乐观潇洒,他经常在塔波寺附近的河边洗澡,有时也和一些扎巴一起,半夜跑到附近的寺庙,敲击寺中所有的钹和铙取乐。

仓央嘉措于藏历木羊年(1715年)秋,化装成乞丐再次返回拉萨,正遇到哲蚌寺作法会,他被扮神的巫觋认出,巫觋向他表示敬意,仓央嘉措怕被众人识破,赶快转过脸去,示意巫师不要泄露秘密。大概是仓央嘉措预感到在拉萨无法存身,因此带着十几名扎巴,离开了拉萨。仓央嘉措于藏历火猴年(1716年)秋,到达青海,先去西宁附近的色科寺(注:蒙古语称色尔科格寺,距西宁70公里),同年到达阿拉善,通过《六世达赖喇嘛传》作者的父亲班咱尔加布台吉,又结识了阿拉善蒙古的阿宝王(注:指阿拉善旗二代王爷阿宝),藏历火鸡年(1717年)他来到了阿王的衙门,与阿王结成施主关系,这年秋天,又随阿王的福晋到达北京,游览了北京的名胜,朝拜了以檩香木做成的佛像和各佛教圣地。当时,第巴·桑结嘉措的长子阿旺仁青、次子麻索次仁、幼子阿旺增珠和第巴·桑结嘉措的女儿连同近臣仆役共23人,被拉藏汗解送北京。一天仓央嘉措从安定门向一座城堡走去时,正遇到他们被解送去堆西门,这时,他们从西藏带来的一只狗,远远地发现了仓央嘉措,便飞跑过来,含住仓央嘉措的衣服欢蹦乱跳,仓央嘉措见此情景,无限感慨。以后,第巴·桑杰嘉措三个儿子的下落,他无从打听,只是第巴·桑杰嘉措的女儿,曾托人将一枚戒指转交给他,请为她死后的亡灵超度。

在这期间,皇帝的近臣阿老爷交给他一卷帙经函和一个宝瓶,说这是他供养的喇嘛第穆呼图克图被流放到察隅时留下的。第穆临走时说:“我走后,会有一个和我一样的喇嘛来这里。他的名字叫仓央嘉措,将来你自会知道的。他来时烦将此交给他。”从上面这段文字,可以看到,拉藏汗杀死第巴·桑杰嘉措之后,不仅斩草除根,抓走他的儿女,废黜了他选定的达赖喇嘛,而且对待不同政见的西藏上层喇嘛也进行了一次清洗。但是尽管在这种情况下,西藏、蒙古、青海一带的上层喇嘛甚至清朝政府内部也有些官员是同情和敬仰仓央嘉措的。例如上面所说的阿罗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和仓央嘉措曾经有过一段对话:

阿老爷:“喇嘛!我认识你,今天特地来,有两言奉告。”

大师:“你请讲,看我是否能办到。”

阿老爷:“喇嘛的底细我全知道,如果您愿意做达赖喇嘛,我可以呈请皇帝,让您复位。不然,做法敕喇嘛(注:由皇帝亲自任命并发给盖有玉玺执照的喇嘛)。也行,现今法敕喇嘛已圆寂,正好缺额,如果您愿意,我也可以呈请皇帝,让他心中留意。”

大师:“这两个差事我看都不错,不过我一样也不能选择,我是个朝山拜佛的游方僧,不需要什么名位。”

阿老爷:“皇帝要是降旨下来,不管您在天涯海角,都是可以把你召来的。”

大师:“皇帝和你扣留得了我的身,却拴不住我的心”。听完仓央嘉措的果断回答,阿罗笑着站起来向他顶礼说道:“喇嘛!你真是一个直言的人,但今后可不能这样,如果您不愿要高位,那你明后天就离开这儿为好。倘若你还要暂住一段时间,也请您深居简出,我今后也只能晚上来看望您了。”

另一个是为皇帝看病的御医,西藏喇嘛贡桑,因为听说仓央嘉措在来北京的道上圆寂,长期忧郁成疾,仓央嘉措见到他时,已是奄奄一息,但当他听说来到他病榻前的就是仓央嘉措时,立刻翻身下榻,晕厥过去,苏醒后,他对仓央嘉措说:“对俗人来说,像你这个样子来到这儿,还不如死去的好,可是你是圣人,圣人的德行是超乎凡夫的想像的,这一点你是深知的。”

还有一个是大通脱桑达吉林寺的鲁家夏仲,最初听说仓央嘉措来到蒙古的消息,他还有些不相信。有一天,他在路上和仓央嘉措相遇,当他认出是他久已崇拜的第六世达赖喇嘛时,立刻滚鞍下马,像一棵树被砍倒一样晕倒在地,苏醒过来后,他在地上打滚,一边失声痛哭,一边顶礼来到仓央嘉措跟前。仓央嘉措见此情景,安慰地说:“你不要悲伤,西藏众生命苦。不幸降临到我的头上,就让我一个人承受了吧!你不要把这事看成是一件坏事,而应当把它看成是教化众生的好事,因此,你应该高兴才是。”

仓央嘉措是一位佛教徒,讲究牺牲自己,普度众生,在《六世达赖喇嘛传》中反映他帮助别人,救护别人的地方比较多。

例如,他去峨眉山朝圣返回西藏,经过巴塘时,见一个12岁的女孩和一个9岁的小男孩正在出天花,他们的母亲因出天花已经死去多时了,他见此情景,不忍心离去,先帮他们把母亲的尸体背到远处,扔进山谷,回来后又熬糌粑粥一勺一勺地喂两个孩子吃,直到孩子的舅舅来了,他才离去。

藏历火猴年(1716年)秋天,他和15名扎巴仆役横渡黄河时,一个名叫陶克的扎巴被水冲走了,他立刻脱下衣服,舍身相救,结果,人是救出来了,而他最宝贵的舍利却被水冲走了,他心疼得欲拔刀自杀,幸被众人劝住。才算平静下来。除此他还从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救出过落水的汉族兄弟。他去青海、蒙古后,和人民接触的机会更多了,他经常走家串户,为百姓乞福禳灾,求子、超度,所以在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说“格萨尔王的故事多,百姓嘴里念的佛语多,仓央嘉措跨过的门槛多”。青海、蒙古一带的藏、蒙、汉、满等各族人民对他也非常信仰和崇敬。当他从色科寺到卡绒来时,寺庙的喇嘛和附近部落的人都来迎接,人们用欢迎第五世达赖的礼仪欢迎他,请他住进当年为第五世达赖特制的帐篷。在欢迎他的会上,还举行了赛牛和摔跤比赛。在青海、蒙古一带,有的人送给他成千上万种东西作为供养,有的人几十头几十头牛羊献给他作为布施。

藏历土狗年(1718年)春,仓央嘉措随阿宝的福晋从北京回到阿拉善旗,在阿旺多尔济家住了两年。于藏历金鼠年(1720年)五月去色科寺,他预感到青海将要发生叛乱,当年就返回了阿拉善。藏历金牛年(1721年),再次去色科寺。藏历水兔年(1723年),果然青海罗布桑丹增王起兵,皇帝派兵平乱,并放火烧了色科寺和嘉格隆寺。那时仓央嘉措已经回到了阿拉善。藏历火羊年(1727年),仓央嘉措开始修建嘉格隆脱桑达吉林寺,该寺汉语叫石门寺。该寺从雍正五年(1727年)修建至乾隆八年(1743年)竣工,前前后后共花了16年的时间。在修建过程中,遭到了当地官员的刁难,他们今天修好的殿堂,第二天就被捣毁,甚至砖瓦也被扔掉了。看到这种情景,仓央嘉措十分痛心,他放声痛哭,为了寺庙能继续修建下去,只得给官吏跪下求情,又送去成百上千种东西作为贿赂,才算避免了这场灾祸。当寺庙修成时,清朝皇帝对宗教的政策有所改变,下旨说凡是被年总督(川陕总督年羹尧)毁坏的寺庙,均可按自己的意愿修复,同时派岳将军(四川提督岳钟琪)将已毁坏的寺庙全部修复。为此,西藏、康区比较安宁,佛教像后宏期那样昌盛,皇帝对嘉格隆脱桑达吉林寺的250名喇嘛以及仓央嘉措本人,也按等级发给一定的布施。藏历金狗年(1730年),岳钟琪将军邀请仓央嘉措为他率领的部队作法事,祈祷战神,保佑他们在战争中获胜。藏历火龙年(1736年),阿拉善人奉旨迁居青海湖。仓央嘉措也由阿拉善迁居到摁尖勒。在那里住了9年,担任过13个寺庙的堪布。

这13个寺庙是:大突寺、主骨寺、强仁寺、加册寺、色尼寺、加亚寺、娥尔寺、出寺、夏玛寺、嘉多尼寺、霍寺、于青寺、直贡寺等。

藏历木牛年(1745年),仓央嘉措又奉旨返回阿拉善旗,不久染病,于藏历火虎年五月初八(1746年6月26日),在阿拉善的门吉林庙圆寂,这个寺庙,后来就是广宗寺的属庙之一承庆寺,终年64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