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我也爱你啊……
蠢,蠢,蠢。自己应该是这天底下最蠢的人,蠢到整个世界都在嘲笑自己吧?她李柔一次一次地告诫自己,告诫自己不要因为赵祚业的再次出现而动摇,告诫自己不要因为赵祚业的死缠烂打而动心。告诫自己不要原谅他,不要接受他,不要爱上他!可是呢?她李柔蠢呐,蠢到一次又一次上当,一次又一次因为赵祚业的深情款款而缴械投降。
她每一次都在拒绝他,又每一次都在靠近他。
痛吗?原来,赵祚业一直想隐瞒的只是自己的自私与心虚,她还傻傻的以为这一切都是为了怕伤害她。她眼中慢慢认定的善意的谎言,顷刻之间土崩瓦解,横梁落下来,稳稳砸到李柔的背上,将她打倒在地,变成殷红的一滩血。
酒液滚进喉咙的那一刻,李柔满脸是泪,她突然想知道,赵祚业会心痛吗?那么残忍地判了李柔三年的刑,他是不是会好受一些呢?
赵祚业第一次失神,在办公室里,他这身永远熨烫平整的西装生了褶皱,连带着他此刻的心神,一同摩擦成泛着黄的旧。
三年前,自己因为孙胜手中的那条短信,将留学和分手看作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职责。对李柔,他没有丝毫怨怪。反而,他走时,带着最深的自责与亏欠。他走了,没有告别,深重的命债横亘在这段关系之间,仿佛他只要稍微流露出一丝丝对李柔的眷恋,就成了父母不能瞑目的根源。他走了,没有告别,哪怕一面,也足以让他不舍,然后停滞,永远愧对生育他二十余年的父母。
赵祚业花了三年时间守孝,李柔在世界的这一头蒙被嚎啕,他在世界的另一头孤身流浪。真相,是留给他自己的。至亲离世,把他年轻的灵魂磋磨;至爱不见,把他残余的心继续碾碎。李柔可以一口一个渣男地大骂,而他呢?
经历了长久的孤独之后,拖着亟待拯救的自己回国,把面向阳光那一面的笑容用来哄这个被遗弃在游乐园的姑娘。他早早就想好了,自己要用余生所有的温柔来治愈她,即便没有解开另一个真相,即便他早已做好准备轧空自己,都要把,自己仅剩的温暖献给她。
后来,他从别人那里听到了另一个真相,一瞬间解开了笼罩在他们关系之间的迷雾,但是,他都来不及开心,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告诉心爱的姑娘。就比如刚才,李柔问话的时候,他只能说出涩口的实话,却连辩解都张不开嘴。若早知道,他一定不会把这么沉重的东西压在这段感情上,他一定会守好李柔,这是他唯一的光啊。
若早知道,若不知道,到底哪样结局会更好一些?
他不是错怪了李柔,因为他从来没有怪过她。但是,他的的确确错怪了这段爱情,是他把这段爱情扔进了一口井,随后还用石头盖住了井口,让这段爱情在冰冷的水里挣扎,守着三年的阴暗才最终重见天日。
窗外,骤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下,路上的人来不及躲藏,被浇得狼狈不堪;办公室里的人,被雷声和雨声扰得心乱如麻。赵祚业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不知道怎么向李柔解释,不知道怎样才能挽回这一切。此刻,他满脑子害怕与担心。他的柔柔,现在,怎么样了?他的柔柔,到底是厌恶他,还是需要他呢?现在是不是像几年前一样哭得撕心裂肺?
不管了,与其在这里担惊受怕,不如回去,回到他和李柔共同的家。无论李柔此时此刻有多么恨他,有多么不想见到他,他也要不管不顾地留在她身边,任她打任她骂,他也要陪着她!
赵祚业义无反顾地回了家,捧着那束透着淡淡蓝色的绣球。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蜷缩在落地窗边的李柔,倒落在地的酒瓶,在地板上巴巴望着的狗。
李柔靠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发呆,脚边放着掺了泪水的红酒杯,眼中是无尽的黑夜,黑夜下是灯火通明的狂欢,耳旁是激烈的雨滴拍打玻璃,和自己心中一遍一遍的默问:自己是不是很傻?
李柔听见开门的声音了,听见他的脚步声了,但是她毫无反应。赵祚业默默走到李柔面前,把折腾了一天有些打蔫儿的绣球花放到她的手边,将地上的酒瓶捡起来放到了一边,然后,伸手要拿李柔身旁的深红的酒杯。
李柔搭在地上的手抓住了酒杯,硬生生从赵祚业手里抢了回去。
“柔柔,别喝太多酒。”
李柔不听,反而举起酒杯又灌了自己一口。
“柔柔,我不回来,我担心你一个人。我回来,看着你这样又真的很难受。下午打我的时候有没有舒服一点?你把这几年想打的都打了吧,我肯定不说痛,好不好?”赵祚业单膝跪地,高大的身形低了下来,好让李柔离他的心和眼更近一些。
李柔听到这句话,突然满眼怨恨地转过头,迎上赵祚业满是心疼的双眼。她猛然伸出双手,拽住赵祚业的领口,问到:“赵祚业,你喜欢我吗?”
“我爱你,我想用我的所有换我能爱你。”赵祚业看着李柔怨恨的眼中滚落泪水,一滴一滴,自己的心稀碎。
“怎么办?我也爱你啊……”李柔拖着哭腔,喑哑着嗓子,仿佛说了这世间最无助的话。她拽着赵祚业的领口,赵祚业的脸近在咫尺,却又触不可及。
赵祚业咧开嘴,他在笑,他在叹气,笑声那么明显,那么轻,那么苦涩。他哄了她那么久,今天,听见她说爱他,却又爱得那么难过。
赵祚业一直在笑,他的脸,明明皱着眉是那么心疼的样子。李柔望着他,那么近,眼中的怨恨伴着泪水,慢慢化作不禁流露的心疼。
“赵祚业……”李柔依旧拖着哭声,唤他,“你是不是很难过啊?”
“嗯?”
“你是怎么撑过来的啊?”李柔死死拽着赵祚业的领口,抽噎着,一句一句问到,逐渐失控,“你失去了那么多重要的人,你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呀!”
“啊?你告诉我,你该有多痛啊!”李柔抬着头,企图从他的笑容里看到隐藏了那么多的悲伤。然后泪水顺着眼角滚落,直到赵祚业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她的肩膀依旧在颤抖。
李柔趴在赵祚业怀里嚎啕大哭,“怎么办?心真的好痛啊!你,你怎么可能不难过啊!为什么我还要折磨你,你明明那么痛。怎么办啊?我真的好痛啊……”
“柔柔,我不痛,我不痛……”赵祚业一遍一遍地告诉她,自己不痛,自己不痛。
李柔被赵祚业紧紧环住,躲在他的怀里哭诉。赵祚业听着她逐渐平缓的抽泣声,终于温温淡淡地开始说:“柔柔,我回国的目的就是你。在国外的每一天,我都在等待,等着回来见你。三年真的很久了,我好不容易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哄你,把你哄进我的怀里,然后一辈子都不放手。回国后,我从学校那边知道了那些事,不过那已经是见你之后发生的了。即便我不知道真相,我也还是会来找你,我爱你啊,我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我怎么会舍得不想你,不见你,不爱你呢?你是不是以为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你身上啊?怎么会呢,你是我的柔柔啊,明明都是我的错啊,我的柔柔这么好,怎么会这么想自己呢?”
在赵祚业怀里发泄完,李柔慢慢抬起头看赵祚业的脸,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看过他的脸,甚至连认真与他相处都没有。
李柔的目光,一点一点,从他的嘴唇移向深邃的眼、微蹙的眉头。然后一点一点,又从满是疼痛的双眼,移向薄薄的嘴唇,将目光落在那里,然后不顾一切吻了上去。
李柔轻轻贴在赵祚业的唇上,感受着他的温度与柔软,很久很久之后,她开始慢慢地亲吻他的双唇。赵祚业眼神中闪过惊讶,感动,直到后来逐渐迷离,然后闭上眼,揽住李柔,回吻她。
或许是酒劲儿上来了,李柔的身体越来越烫,脑子越来越糊涂,眼睛里只剩下赵祚业。她微微倚在赵祚业怀中,开始撕扯赵祚业的衣服,毫无章法,急切又倔强。李柔迫切地想表现,晕头的酒劲让她的脑子里只剩下想要弥补的念头。她只记得自己折磨了赵祚业那么久,所以她现在想要弥补,想要用最真诚的方式告诉赵祚业:她是真的真的很抱歉,是真的接受他了,用这种不合适却又最合适的方式。
李柔的手在赵祚业胸口胡乱扑腾,无数个瞬间他想要就此沉沦,但却又拼命用理智抑制住自己,然后紧紧拉住李柔乱动的手。
“柔柔,你喝多了,我抱你回房间休息?”
赵祚业沙哑着声音,胸脯一阵跳动,明明有些开始喘粗气了,却还是压住自己所有的火,努力地强迫自己做一个正人君子,强迫自己不要因为李柔的投怀送抱而趁人之危。
李柔眼神虚无,却又能一下子鼓起劲,瞪着圆鼓鼓亮晶晶像小兔子一样的眼睛望着赵祚业。那种眼神,是酒醉之后的风情万种,是意识迷离的楚楚可怜,有被拒绝后的无辜,有没被接受的倔强。
李柔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赵祚业,仿佛是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拒绝她主动伸出的求和的橄榄枝?
在这种眼神的攻势下,赵祚业突然想不顾一切,将所有理智和后果抛诸脑后。他看着李柔,郑重地问到:“柔柔,你想清楚了吗?”
明知道这个时候的李柔根本想不清楚,明明李柔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他就把身旁的红酒杯举起来一饮而尽。
也罢,就当自己也喝醉了吧!
屋内屋外,风雨欲来……